今天的故事来自郭医生的讲述，下文中的“我”指的是讲述者本人。

这是我在医院内科当住院医师时，遇到的一个病例。

这个男孩大概一米八的个子，体重差不多九十公斤，长得一表人材，他刚退伍回来，在一家建设公司上班，收入挺高的，还有一个感情不错的女友，无论怎么看，都是正当幸福之际。

那天，他到医院里和院长谈生意，刚好有点发烧，就验了个血。

可结果出来，大家都吓了一跳，竟是急性血癌。

从小就很健康的他，觉得难以置信，就又反复检查了好几次，可结果还是一样。

他只好住院，并从此开始了生不如死的治病生崖。

他的血球量很低，一直需要输血，他发高烧，体温超过了水银温度计的刻度；他的头发全掉光了，原本健壮的一个人，瘦得不成样子，人也瞬间老了几十岁，外表和六、七十岁的老人一样。

有一次做化疗的时候，他嘴巴全部破皮，口腔里的肉烂了，发出一阵阵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的腐肉的臭味，他的牙齿都松动得快脱掉了，痛得他连水都没法喝。

我虽然不是他的主治医生，但我也会经常去看望他，帮他清洗口腔。

因为嘴里的伤口太多了，每次水流进口腔里时，他都痛得浑身发抖，他妈妈在旁边看着，忍不住心疼得眼泪直流。

看着他嘴里的烂肉一块块地掉出来，我心里也难过极了。

有一次输血时，他一下冷一下热，浑身打颤，痛苦异常，后来，实在是不堪忍受，就自己拔下针头，顿时血花四溅。

当时，他很想冲出去跳楼自杀，可浑身无力，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。

他哭着对我说：“郭医生，我看到成千上万的鱼儿朝我身上压过来，都来向我讨命，好可怕！”

他的无助，让人既心酸又无奈。

他以前是信基督的，本来不信什么轮回讨命之说。

有一位外表忠厚的胖朋友来看他，看到他的样子，难过得难以抑制，只好跑到病房外，差点没哭出来。

男孩艰难地对我说：“我以前经常笑我那位胖朋友，觉得他很傻，总嘲笑他有鱼不吃，跑去放什么生？……那时候，他去放生，我就去钓，真的，人家放生，我钓鱼。每次他放生完，我就跟在后面去把鱼钓回来，回到家，我把鱼放在桶里，然后又拿出钓杆，去钓桶里的鱼，看到它们再次上钩时，我很得意，觉得他们很笨，自己很聪明……现在，我的嘴巴就像被鱼钩钩破的鱼嘴一样破掉了，连牙齿都松动得快要掉下来……胖朋友心肠很好，还来看我，如今，我才发现，其实他一点都不傻，傻的是我！”

那时，他连说句话都感到困难，需要忍着巨痛，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悔恨和懊恼：“嘴巴破掉，原来这么痛苦，我以前怎么能这么狠心呢？现在，就是打死我，也不再钓鱼了！”

听到这话，我只能含着眼泪安慰他：“不管是基督教还是佛教，都是教人忏悔、断恶修善的。你能真心忏悔就好，鱼儿们会原谅你的！忏悔的功德很大！”

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件事，每次到公园，走到垂钓的地方，我都会忍不住把男孩病痛中的忏悔告诉正在垂钓的人们，希望他们不要再重蹈覆辙。

有的人不相信，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，但更多人，愿意把钓竿收起来。每当这时，我便会心存感激地朝他们合掌行礼。

我想，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医生遇到这样的病患，都会为之动容，那种同情对方，却又对他的痛苦束手无策的感觉很不好受。

即使再有权势的人，也是没办法请别人代替自己受病患之苦的。

这位患者，通过自己的痛苦示现，为我们拉响了警报：

很多人都不懂动物也有求生欲，被我们伤害的时候，它们也会痛苦，也会怨恨，它们的神识也是不生不死的，也会报复。

这就如同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般，当你用力打人时，你的手也是会痛的。

这也叫因果定律：伤害别人，等于伤害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