斗鱼：生命的尽头不是青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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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图：红珍手捧大家送给她的鲜花。

作者：斗鱼

出发的前一天，我收到了一枚的信息，问我什么时候去，托我为红珍买一束花。

看来消息还是走漏得很快。

我和一枚说，我要高高兴兴地去，我是去看朋友的，不是去添堵的。我不要悲悲切切，不要哭哭啼啼，我要给她讲笑话、讲故事，我还要唱歌给她听。我要让红珍开心，还要让红珍的陈先生和孩子高兴。

春节之后，看到红珍身体又不好了的消息，我萌生了要去看看她的想法。但是一过完春节，一贯身体良好、年近九十岁的有痴呆症的岳母身体突然恶化，接连住了三次医院，还做了个大手术，这事就一直拖下来了。

后来，看到苍须去了， 童舟去了， 大灰狼去了，瑛姐也去了......又得到消息说红珍的状况非常不好，经常处于半昏迷状态，我就越发地着急了，必须尽早提上日程。

瑛姐还在红珍病房的时候，我请瑛姐转告红珍，我一定要去看她，让她也一定要等着我。于是我订了票，但是不敢声张，怕出发前听到不好的消息。

出发的前一天晚上，陈先生给我留言，说告诉红珍我要来看她，红珍很高兴。能去看红珍，我也很高兴。

终于出发了，车到广州中转，我给瑛姐打个电话，详细地询问了上次她去时红珍的情况，听到说住着单间的病房，只有一个人，我决定晚上就去看她，只要她身体允许，我就多待一会儿。

仪式感是必须的，于是一年有七个月时间光脚穿着凉鞋大裤衩的我，带上了长裤皮鞋，穿着凉鞋大裤衩出发去了南昌，看望一位素未谋面的老朋友去了。

下车以最快的速度直奔酒店，然后换好衣服出发去看红珍。在附近问了几个人几家店主，都找不到花店，不过没关系，我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，一枚交待的任务我自信一定能完成。

赶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。病房的门半开着，我推门进入病房，红珍和陈先生在房里。虽然是初次见面，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和陌生感，没太多的寒暄，就像经常见面的老朋友一样。

红珍那天的精神很好，虽然全身蜡黄，非常消瘦，但是大眼睛闪着光彩，非常有神。我俯下身去，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红珍——这也是一枚交待的任务，要我代她给红珍一个拥抱。

红珍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，笑容也很灿烂。 她躺在病床上，陈先生还有我，三个人就坐在红珍的病床边聊了起来。

看着红珍那么有兴致，我也很高兴，天南地北，一通乱侃。经常一个话题没完，一打岔又去了另一个话题。我们聊去西藏，聊成长经历，聊我办公司总赔钱，聊孩子。

一说起孩子，红珍就两眼放光，还打开手机给我找儿子的照片。聊着聊着，红珍就开始打听起我的初恋来了，没想到啊红珍，你竟然是这样的红珍！百病缠身的你，竟然这样地八卦！

我倒是也没有扭捏，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，充分满足了红珍的八卦爱好，临了还不忘说一句，千万保密不要外传啊。

聊到信仰时，我给红珍讲了我那个天下最善良的笃信基D的姑婆，还讲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当传J士的爷爷，讲我怎样在父亲离去后，去追寻爷爷的生平，一直找到香港、追到芬兰。红珍问我，是否要信呢，我说其实我答应过姑婆的，但是我是不是太理性了，现在还过不了自己的坎，我宁可现在不信，也不能当一个伪教徒。红珍说很多人都是这样的，可能机缘还未到吧。

红珍给我讲了她的信仰，给我讲了很多的弟兄姐妹给她的关怀与支持，给我讲了信仰带给她力量，让她感到安宁与慰藉。红珍说：阿瑛像个天使。我第一时间把这个话转达给了瑛姐。

我想想，那天红珍还有什么语录啊。

红珍说：拔了肠管，好贵的，不过拔了人舒服了好多。然后她又悄悄对我说：这是临终关怀（的一部分措施）。——说得好坦然。

红珍说：我现在像个豌豆公主。——其实是她太瘦了，床单上一点点的褶皱，都让她浑身不舒服。

红珍说：我在西藏唱了《天路》。说得好自豪。——我听了她唱的，说这不就是原唱吗？

红珍说：他们都喝不下去钾盐，我一点问题都没有。——勇敢的红珍，我知道那玩意可难喝了。

红珍说：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。——啊？那我该什么样？不过我没问。

......

虽然很多话说不完，终究红珍是个病人，终究时间太晚了，我看看表都十一点半了，说要走但是又说起来没完，再看表时，还有几分钟十二点了。

我说我必须走了，太影响你休息了，但是我明天可以早点来陪你一天。红珍说和有趣的人说话就是时间过得快。啊啊啊红珍替我正名了，我是个有趣的人，真的不是肥头大耳的中老年油腻男！

陈先生非要送我出来，我对陈先生说，命运的安排既然不可以避免，那么你要坦然地接受，面对红珍，你和孩子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，不管后面还有多少天，过好现在的每一天，红珍离开才不会留有遗憾。陈先生也说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，他们不开心就是给红珍压力。

外面下起了雨，我回到酒店，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见面，从来都是天塌下来也倒头秒睡的我，竟然失眠了。

第二天早起，我就出去街上找花店，我想着买两束花，一束是代一枚送红珍的，一束是我代表堃群群友送红珍的，走了两条街，找到了花店但是时间太早都没开门，后来终于找到了一家开着门的花店。

订完花我就匆匆赶去医院了，红珍的气色依然很好，我们又聊了许久，直到我鼓起勇气说，我要唱歌。

来之前想了很多的歌要唱给红珍听，坐到这里时，却想不起来了。不要煽情不要引吭高歌，只需要浅吟低唱，轻轻地唱给红珍听唱了一首《闪亮的日子》，唱给红珍和我们大家一起相知的岁月。

我来唱一首歌，
古老的那首歌，
我轻轻地唱，
你慢慢地和.....

我又唱了一首《故乡》，埋藏在我们心底的故乡，带给我们温暖和慰藉。

在这静静的黑夜里

故乡，故乡我想起它

在这悠悠的小河畔

故乡，故乡我想起它

故乡我亲爱的故乡

高山青，绿水长

长相依，永难忘

在那温暖的朝阳下

故乡，故乡我想起它

在那绿油油的草原上

故乡，故乡我想起它

故乡我亲爱的故乡

物产丰，人丁旺

长相依，永难忘

时间过得飞快，终于到了要分别的时刻。我再一次轻轻地拥抱了红珍，挥挥手道别，走出了病房。

陈先生送我到医院大门外，我走出去很远，回头看，陈先生依然在目送着我。

我知道和红珍这一别，就是永远。红珍即将离我们远去，她给这个世界留下许多美好。活过，爱过，给过很多人激励和温暖。

生活以痛吻我，我却报之以歌。

此刻，当我写到这里时，红珍这周的化验单出来了，指标继续恶化。而老稻正在去看红珍的火车上，火车即将开进南昌西站。

（2024年5月15日下午2点）

注：标题是《星星知我心》里的一句歌词，我没来得及给红珍唱这首歌。

附：我跟红珍曾经合唱过的两首歌：